059章

在靠近吴淞码头的石牌巷的一个小院里，李涛正和小伍子他们一起研究营救保罗纽曼的计划。日军帝国医院，警卫森严，特别是保罗纽曼的病房，有日本特高课的人和宪兵队严密把守，影佐这次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确保保罗纽曼的生命安全。

“囊虫”计划是日本军部制定的规格最高等级的计划，可以为日本称霸东亚扫清障碍，离成功仅一步之遥，影佐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再出意外，帝国医院被围得像铁桶一般，想要营救保罗真如虎口拔牙啊。李涛和小伍子发愁得焦头烂额，李涛的嘴角都起泡了，小伍子把一头秀发刨得像鸡窝一样乱，也定不出个十拿九稳的营救方案来。

保罗一次又一次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帝国医院调来权威专家河野滨三郎教授对他进行抢救治疗，保罗终于睁开眼睛，从死神那里逃脱出来，安娜从河野滨三郎教授和他的助手们兴奋和喜悦的表情里能够看出来，保罗真正得救了，她激动得喜极而泣，扑在保罗的身边嘤嘤哭泣。

莫小兰也苏醒过来了，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如一片风中飘絮，脸色煞白，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眍回去了，周天靠在她身边，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蜂蜜水，水滴到嘴边，周天赶紧用手绢擦干，细心得像照顾一个婴儿，莫小兰没有力气多说话，她看到周天的胳膊上吊着绷带，用手指了指他的伤，眼神里满是疑问和关切。

见莫小兰关心自己，周天心里暖流涌动，故意抬了抬胳膊，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的，小兰，胳膊上被叮了一口，没伤着骨头，你看……”牛皮还没吹完，胳膊上的伤口被撕扯，疼得他呲牙咧嘴，莫小兰也想笑，终究没有力气笑出来，但大眼睛里充满盈盈笑意。

周天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军统在静安寺有暗杀？”

莫小兰吃力地轻声回答：“不要多问了，只要你没有危险，我就放心了。”

看着莫小兰虚弱的样子，周天心疼得眼圈发红：“你怎么可以用你自己的身体为我挡子弹呢？你不要命了？多危险啊！”

莫小兰没有再说话，疲惫地闭上眼睛，周天替她掖好被角，温情地看着她慢慢进入睡梦中，这才觉得自己也很困，爬在床边沉沉入睡，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

赵成杰的死，让常喜红寝食难安，他清楚上海地下党的下一个锄奸目标应该就是他了。地下党加强了上海的力量，刺杀黑野秀夫和郑兴虎，他们布置的都非常缜密，行动迅速，外围配合得天衣无缝。为了先发制人，他带着特务疯狂地搜捕地下党**罗先云，可是不久就得到情报，罗先云已被转移到了大后方，新的上海地下党**是一个神秘人物，已经到了上海，但常喜红对此人一点都不了解，伸出拳头，不知道该打向哪里，常喜红觉得迷茫。让他更苦恼的是，自从在特别行动队担任中队长后，万松海一双歹毒的狼眼始终在紧盯着他，他得像条狗一样啃着主人丢来的骨头，还得时时小心看主人的脸色。唉，毕竟76号里很多是中统和军统策反过来的人，而他没有根基，没有人脉，一切只能靠自己打拼，而**的名号也像顶臭帽子，粘在头上让他不舒服。

其实，无论到什么时候，立场不坚定、朝秦暮楚的人都会遭人唾弃，走上这条不义之路，常喜红已经不可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每天带着他的二中队四处嗅闻，大肆捕杀抗日分子，他成了万松海手下一条最忠诚也最凶狠的恶犬，惟有如此，他才能自保，当犬也有当犬的难处和无奈，常喜红终于尝出了当**的滋味。

毛顺德几次来玛依莲学校找莫小兰，可是莫小兰突然失踪，他通过各种渠道也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有些着急，怕莫小兰万一有个闪失，没法向罗**交待。虽然加入了**，但毕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身无长技的姑娘，在这鱼龙混杂的上海滩，什么意外都可能碰得上的，在毛顺德心里，和莫小兰既有同志友情，更多的是长辈对孩子的关心，所以联络不上莫小兰，他忐忑不安，但又不能随便去联络别的人，因为莫小兰只和他单线联系，无奈之下，毛顺德只得不断地变换行头，在教会学校的门口蹲守，等莫小兰回来。

万松海这条恶犬顺着静安寺的线索最终把军统咬了出来，好在这次楚跃峰早有防备，他和岳星海提前把军统的骨干力量都撤到了上海郊外，可是他在闸北刚刚建立的联络点，却又被行动一大队的丁水泉给盯上了。丁水泉到行动一大队后，总想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既要在冯占林面前露一手，又得给他的主子李默群脸上争光添彩，这次他终于逮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楚跃峰新打造的闸北秘密交通联络点，由他的手下骨干 “尤疯子”负责。“尤疯子”在上海滩赫赫有名，他善于伪装，功夫了得，刺杀了汪伪政府的政训部长赵顺山，制造了沪东大戏院爆炸案，炸死了日本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土桥七次少将和陪同他看戏的维持会长方德路，现在是日本特高课和76号圈定的重点通缉对象，“尤疯子”行事诡秘，一次次逃出日本人的魔掌，可是家贼难防，这一次，却被他的手下赵喜给出卖了。

闸北小龙口91号，这是个隐在深巷里的二层小楼，独门独院， “尤疯子”在二楼顶上加盖了一间小房子，可容一人隐藏在里面，居高临下观察巷子里的动静。“尤疯子”负责的这个秘密联络点里藏着楚跃峰手下最精锐特工，他们个个都是玩命的主， 在某种意义上说，“尤疯子”比军统站长楚跃峰更可怕。

这个狡猾的“尤疯子”几年来都快把冯占林折腾疯了，好几次围捕都快成功了，都被 “尤疯子”撕开口子突围出去，狡诈地逃脱了，这一回冯占林可是大动了一番脑子，下足了功夫，要一招致敌毙命，不能再让“尤疯子”跑掉。在医院养伤的周天也被冯占林紧急召了回来，周天脑子活，点子多，他希望关键时刻周天能帮上忙。

收买了“尤疯子”的手下赵喜以后，冯占林多次派人到闸北小龙口91号踩点，精细绘图，周密安排，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做了部署，连丁水泉都暗暗惊叹冯占林的细致到位。虽然没有给周天安排具体的活儿，但冯占林让他紧随在自己身边，说是要让周天看一场围栏捕兽的精彩好戏。

周天猜测因为莫小兰的事，冯占林可能又对他产生了怀疑，其实冯占林也不理解自己的心理，也许正如周天猜测的，他对周天重新有了怀疑，但凡有重要的抓捕活动，就得把周天拴在自己身边，确保万无一失。

今天是“尤疯子”的生日， 他想痛痛快快地喝一杯。每天打打杀杀，提溜着脑袋玩命，今年过了生日，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喝上这杯生日酒呢。手下弟兄买来了好酒好菜，他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他最拿手的红焖羊肉和四喜豆腐。别看“尤疯子”玩命打仗像个疯子，平时却是仗义疏财，对手下人体贴关心，弟兄们敬畏他，也喜欢跟着他执行任务。今晚，正当“尤疯子”和手下人喝酒庆祝生日的时候，一场噩梦悄悄地降临了。

夜幕降临，巷子里来往的行人还不少，赵麻子带人化装成从码头归来的苦力和收摊回家的小商贩，陆陆续续地靠近91号，慢慢聚集到楼房的墙根底下，“尤疯子”布置在二楼楼顶的岗哨人员，也被临时叫去喝生日酒了，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些异常情况。

就在“尤疯子”他们喝酒正酣的时候，丁水泉派人翻院墙进来，等楼内的人反应过来时，院门被打开，大批的特工涌进来，“尤疯子”和手下边打边退，撤到二楼，身边的弟兄一个个被打伤打倒，“尤疯子”想跳窗逃走，踢开窗户刚一露头，院子外面就飞来弹雨，小楼的四周围和巷口都有76号的特务把守，“尤疯子”站在楼顶，觉得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冲上楼顶的特工龙少杰看到下面已被死死包围，心里有些慌乱，扯着嗓子对“尤疯子”喊：“尤队长，咱们被包围了，你撤吧，我们掩护你。”

“他娘的，看来老子这疯脑袋今天要撂到这儿了？”尤疯子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尤疯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乖乖下来受降吧，我们处长说了，只要你能主动投降，新政府会对你网开一面的，给你五分钟考虑，否则，你就等死吧！”丁水泉在下面喊话，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双方都停止了射击。

“队长，我来掩护你，你快跑。”龙少杰催促。

“这他娘的怎么跑？围得跟铁桶一样，狗日的，大不了一死，咱们跟他拼了。”尤疯子说着又举起枪，龙少杰把他的手压住了。

“大哥，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待兄弟们恩重如山，你的好，我们都记着呢，再说了，眼前这情势，聚在这儿肯定都是死，能冲出一个算一个，你是负责人，兄弟们离不了你的指挥。我们把外面的人都吸引进来，你跳到咱们楼后那棵老槐树上，躲在树上，我冒充你，下去引开他们，咱们平时不都练过往老槐树上跳吗？应该没问题的。”枪声静下来，龙少杰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楼后的老槐树，建议“尤疯子”跳树逃走。

“放屁，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要死一块死！”尤疯子一脚踹开了龙少杰，龙少杰扑过来按着“尤疯子”的胳膊，再次恳求，几乎落泪，“尤疯子”的眼眶也红了，他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枪。